夜幕降临,华灯初上,返回医院的德内尔第一次为前线与后方的巨大鸿沟而震惊。就在前线官兵烂泥中打滚,腐尸间挣扎的同时,巴黎这座美丽的城市仍然灯红酒绿,因各种“残疾”逃脱兵役的阔少依旧夜夜笙歌,流连于因无数男子上前线而愈发宽敞的百花丛中。
一路上,他已经看到不下四个四肢健全的公子哥、阔少爷左搂右抱,在一片莺莺燕燕中流连忘返了。
在巴黎度过了十几个春秋的德内尔对这样的景象理应很熟悉,但他却感到陌生。曾经的他也是个“乖小孩”,但却不介意路过那些纸醉金迷的娱乐场,但现在的他,仿佛远远看一眼那些地方都觉得刺眼。
“马上就到了,长官。”
“谢谢,先生,您没必要这么客气,叫我让就行。”德内尔用力起身,借助汽车后视镜再次打量了一番那位司机,“我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呢。”
“马绍尔·卢比克。”
“谢谢,卢比克先生,我们明天见。”
“明天见,长——让。”
德内尔冲司机礼貌一笑,推门返回了医院。
第二天,德内尔便带着他那一帆布包法郎,由卢比克开车载着,前往慰问家在巴黎的战友遗属。他的第一站是一个名为门农·希尔凡的年轻士兵,家住第13区,曾在114团1营3连2排服役,他和李凡特少校阵亡在同一场反冲锋中。
这名士兵几乎可以说是被德国佬用刺刀挑死在德内尔的面前,假如此时后者的转轮枪里还有哪怕一发子弹,希尔凡都未必会死在那天,德内尔因此对他印象极为深刻。
德内尔屏住呼吸,伸手敲响了这户人家漆痕斑驳的木门。
“等等,等等,是来修窗户——”
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打开门,看到一身军装的德内尔后愣住了。
“您是……士兵门农·希尔凡的家属吗?”
德内尔鼓足勇气发出询问,那老太太果然不出预料,面色顿时变得死灰,只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声答复:“呵……”
见此情景,德内尔难免生出了几分悔意,开始怀疑慰问烈属是不是一个好主意。咽了口唾沫,他继续开口道:“我很遗憾,门农·希尔凡已经为国捐躯了。”
但当老人再也支撑不住身体,倒在他怀里哀嚎的时候,他立刻就将杂念抛在脑后,赶忙搀扶着老人回屋,让后者在沙发上瘫坐下。
老太太震天的哭嚎声惊动了左邻右舍,两个与她相熟的邻居悄悄推开虚掩着的门。在看到有个军人站在客厅里后,他们顿时心中有数,但还是故作不解地小跑到老太太的身边:“哎呀!到底怎么了,希尔凡夫人?”
“我的儿子没了!”
心中的猜想被证实,两位邻居立刻完成了分工,那个红外套的老太留在原地徒劳地劝慰希尔凡夫人,另一位稍年轻些的黑马甲大妈则悄悄将德内尔拽到一旁:“您是带阵亡通知书来的吗,军官先生?”
“我是希尔凡的代理连长,不久前在陆军部证实了他的阵亡,通知书还得过些日子才能发到。”
“唉,从两个月前,希尔凡夫人就收不到门农的回信了。”大妈叹了口气,“虽然她早有预感,但总还盼着奇迹发生,如今希望算是彻底破灭了……”
“我……抱歉……”在老太太的哭嚎声中,德内尔收拢了纷乱的思绪,“门农还有其他亲人吗?”
“他的父亲在索普维百货店上班,正常得到晚上才能回来,我马上就给他打电话。您如果忙的话就先走吧,看这样子您也没法和希尔凡夫人交流了,而且她看着您可能会更难过呢,毕竟门农和你年纪差不多。”
德内尔回头看了一眼门农的母亲,转而如蒙大赦地说道:“让我和希尔凡太太说两句话,如果她实在不能交流,那我就暂且离开,有劳您和那位女